密雲下的北京城充斥着千年滄桑,秋季的青磚街道透着幾分蕭索,被風吹落的枯葉彷佛訴說着故事。
随着新帝執政,緻使權力的争鬥越發激烈,而今的北京城仍舊暗流湧動。
一頂官轎子從東江米巷方向歸來,轎裡坐着一位身穿二品官服的小老頭,整個人透着一種上位者的威嚴。
隻是轎子突然受阻,随行的人員正要對攔路之人呵斥,結果來人鎮定自若地道:“杜大人,我家主人讓我給您帶一句話!”
“什麼話?”杜銘隐隐感覺對方并不是普通的門客,當即便睜開眼睛詢問道。
來人望了一下左右,便稍稍壓低聲音地道:“人言可畏!既是犯臣,豈容輕易洗之,當以國法為重!唯有直臣,方可伫立朝堂而不倒!”
“回去告訴你家主人,老夫還不至于湖塗到不知吃哪家的飯!”杜銘當即冷哼一聲,便示意開道離開。
他是正統十年的進士,由于沒有官場資源,所以隻能一步步往上爬。從一個毫無背景的官員爬到六部尚書的高位,除了需要擁有足夠的時間和能力外,便是要跟到對的人。
由于同鄉的關系,他抱上了萬安的粗大腿,在成化八年重返京城,而後坐上了工部尚書的位置,如今轉任刑部尚書。
雖然不太清楚是誰派人給他傳話,但無疑是想讓自己咬定王越“作詩怨望”的罪名,從而阻止王越起複。
隻是他并不打算這樣做,雖然他确實能夠以直臣的形象來阻止陛下起複王越,但此舉無疑會得罪于陛下。
既然自己選擇留下,還想在這個弘治朝繼續發火發熱,若是現在得罪了陛下,那麼自己如何還混得下去呢?
來人似乎僅僅隻是一個傳話筒,先是保證将杜銘的話帶到,而後便将道路讓開了。
杜府坐落在小時雍坊的黃金地段,雖然這裡的門庭顯得中規中矩,但裡面卻是别有洞天,甚至後宅還建了兩座閣樓。
“爹,這是今天有人放到孩兒值房書桌上的東西,還請您過目!”身穿七品官服的杜曉等候多時,拿着一個冊子遞給杜銘道。
杜銘疑惑地接過冊子,隻是僅僅翻開兩頁,整個人當即便愣住。
“爹,怎麼了?難道上面是真的?”杜曉暗暗地咽了咽吐沫,顯得震驚地道。
杜銘在翻到一半的時候,最後一絲僥幸蕩然無存,顯得追悔莫及地道:“我該堅持請辭的,不該留戀這個位置!”
就在本月,他亦是跟衆多朝廷高官一般,上疏向陛下提出辭呈。
這可以說是他們文官集團的固有把戲,既借機向天下萬民表明自己不貪婪權勢,同時還撈得史書濃重的一筆“以年至乞休,優诏不允”,最妙自然是官職無恙了。
隻是他終究是媚黨的一員,不僅曾經官拜戶部侍郎,而且擔任過工部尚書,身上哪裡還可能幹淨呢?
此時此刻,杜銘的心情像極後世的炒房客。在高位的時候不舍得套現離場,而現在面臨大跌又追悔莫及。
若他真能做到急流勇退,像工部尚書謝一夔那般挂靴離京,那麼今天這個事情便不會找上他了。
杜曉深知自己老爹屁股不幹淨,當即便提議道:“爹,要不你上疏請辭?”
“晚了!現在隻有改易門庭放手一博,這樣才能保下這頂烏紗帽,才能保下咱們家的富貴!”杜銘終于明白攔轎人話中的深意,顯得喜憂參半地道。
傍晚時分,一場秋雨如期而至。
冰冷的雨水從漆黑的天空灑在燈火通明的乾清宮中,這座寝宮的門牆已經緊閉,東暖閣隻有一個處理着奏疏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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