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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手
可是那人卻是已經死了的,他的每一個關節都不協調地硬擰着,姿态僵挺又怪異,絕非活人該有的樣子。
“這人看起來怎麼有些面熟?”白光雖已消失,但那人的模樣穆小午卻已經看清楚了,可她隻是覺得面熟,趙子邁卻是怵目驚心,大駭不止。
“胡太醫......”他怎麼也想不明白,昨日還在府裡見到的胡太醫,怎麼現在變成了一具屍體,蜷縮在深山老林中的一口老人窯裡。
趙子邁摸黑朝藏屍的窯洞走去,卻被穆小午扯了一把,“先别急,他人死了,魂魄說不定還能繡得回來。”
趙子邁收住步子,沖她點了一下頭,穆小午于是将那根在自己身前左飄右晃的銅針捏在手中,口中默念口訣,将它朝前抛去。銅針隐沒進黑暗中,貼着峭壁飛過,尾線照亮了一個個洞窟,忽然,它調轉方向,猛地朝上端一竄,眼看要沖破上方層層疊疊的枝葉飛向雲霄,卻又在樹梢處直線下墜,似是要遁地一般。可針尖離地面不到一寸,又猛地停下,以再閑适不過的姿态,朝穆小午遊弋了過來。
白線上多了一團灰影,别人或許看不到,可趙子邁在銅針飛上樹梢的那一刻已經看見了他,他蜷縮在樹杈上,瑟瑟抖動,面目模糊,但是從身形,他還是認出了那人正是胡太醫。
“胡太醫,”銅針越來越近,趙子邁也看清楚了,胡太醫的緻命傷在脖子上,幹脆利落的一刀斃命,多半是為了滅口,“是誰幹的?”
說這話的時候,一股風從窯洞中撲過來,陰冷的,裡面隐約帶着一點腥味兒,兩人皆是一愣,但并未放在心上,這片林子裡不知聚集了多少怨氣,陰風飒飒,也屬正常。
“胡太醫,是誰害了你?”
新死之人往往尚未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,所以魂魄未免有些癡鈍,胡太醫看着趙子邁,模糊的面孔上罩着層青光,眉眼被這光一映,糊成一團,甚是可怖。他慢慢擡起一隻手,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喉嚨,觸到那根已經被割斷了的喉管時,忽然想起了什麼,沖着前面的兩人發出了一聲悲嘶。
明明不是真實的聲音,卻似一把鋼針,将兩人的耳膜紮得生疼。
“是他......”又是一聲嘶嚎,胡太醫将手探向林外,從這個方向望去,隻能看到那些高宅大院的檐頂,錯落有緻,形狀各異,散布在一片爛漫的春花中。
“是章生一?”不知為何,趙子邁腦海中湧出了這個名字,他完全推不出胡太醫和那個人有何關聯,又和自己正在查的這件案子有何關聯,可是冥冥中,卻覺得章生一和這一切都脫不開幹系。
他看着胡太醫的臉,心中愈發笃定,“章生一”這個名字馬上就要從胡太醫的嘴巴裡飄出來了,可就在這時,身旁的穆小午忽然驚呼一聲,一隻胳膊伸上來擋在趙子邁身前,頂着他朝後退了幾步,兩人同時被地上交錯的樹根一絆,踉跄一下,勉強站穩了身子。
趙子邁剛想出聲,卻發現沒有發問的必要了,因為本來還半浮在空中的銅針忽然力道盡失,栽向地面,落入泥垢中。而那根白色的尾線,雖然還漂浮着,卻因為失去了依附,變得有些瑟縮起來,就像一隻無頭蒼蠅,在空中左顧右盼,卻不知該飄向何處。
趙子邁尚自驚疑,手心中忽然被塞上了五枚錢币,“含在口中,能助你神魂不散,”穆小午斜他一眼,又加了一句,“别嫌髒。”
他如今哪裡還敢嫌這嫌那的,因為他看到了一雙手,一雙細白嫩滑的手,從後面的黑暗中慢慢伸出來,一隻手撚住白線,另一隻則将胡太醫的魂魄從線尾捋下來,就像捋一顆珠子似的,将那拼命掙紮的魂魄輕輕拎在兩指間。這一串動作行雲流水,甚至帶着一點漫不經心的熟練,可越是這般,越令人覺得詭異。
趙子邁心頭一顫,那雙手比穆小午的手還小一點,指若蔥根,骨節纖細,明明很美,卻讓他怛然失色,甚至忘了将五帝币放入口中。
“愣着做什麼?”穆小午抓住趙子邁的手,将那五枚錢币塞進他的嘴巴裡,然而還未放開他的手,就聽到前面一聲慘叫,好像一隻公雞忽然被人拽斷了脖子。
胡太醫的魂魄被那隻手搓得粉碎,手朝上一送,便如揚沙一般,将一把晶瑩剔透的碎末子抛向空中,賞了胡太醫一個魂飛魄散。
“這是什麼邪魔?”穆小午心中咕哝一句,轉頭,見趙子邁臉色煞白,呼吸急促,便忽然知道前面那個東西是什麼了。怎麼又是他?無比閣一别,已有數月,他怎麼也來到了京城,還出現在這片密林中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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